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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一把好年纪里熠熠生辉,是初生而代代不息的光源

【弘杨】来不及勇敢(HE)

BGM:周深-来不及勇敢(都去听!!! 

 

我流校园AU

 

ooc预警 2.1w+一发完无售后预警 

 

提前祝我们黄子生日快乐 我永远爱他年少张扬的模样(生日当天有别的贺文啦 

 

不要骂我,不然我真的会翻你主页写文拆你cp的(叉腰.jpg

 

国际三禁 尤禁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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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葡萄味还是酸奶味 

 

[又一次经过,那条黄昏的小巷 

是否还是年少时模样 

走过倔强与孤独的伤,才温柔了目光 

起风的时候,藏起心事的人说 

青春像一场昏睡] 

 

 

午休的时候黄子弘凡又在教室里组起了牌局。 

 

他把裤脚挽的高高的站在椅子上,校服外套顶在头上去躲正午的太阳,只露出那张线条分明清冷的脸和额前零星的碎发,偏偏又让空荡荡的裤管里一双绷的笔直的小腿被晒着。 

 

脱手把最后两张牌扔出去,嘴里一定要大叫一声,“对A!关牌!” 

 

明显感觉到前排趴着休息的女生背影僵了一下——估计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玩笑。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对异性带着好奇又无礼的探究心思,说话口无遮拦还伤人不自知。 

 

黄子弘凡不甚在意的转头迎着太阳眯了下眼睛,不轻不重的发出一声很短促的笑声,然后把手摊出来,“一人一颗,不准赖账!” 

 

“彳亍口巴,黄少牛逼!” 

 

收了糖一屁股就坐到后排的桌子上,正在趴着睡觉的同学被他压住了手指,抬头看一眼少年笔直却又单薄的肩线,敢怒不敢言的又往后挪了挪。 

 

作为这个南方小镇上唯一的高中,头顶“校长对象的表弟”这个光环就足够让黄子弘凡在学校里为所欲为,更别提他高一那年一个人靠拳头就单挑了后街那群成天混在学校门口收保护费的小混混的壮举。 

 

那天他打完架只是很平淡的把脏兮兮的校服从地上捡起来随手搭在肩上,虎口裂开的血淌了满手心,他拿勉强还算干净的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然后就随随便便把那些混了尘土的鲜红温热的液体擦在了校门上,留下一抹暗沉难看的痕迹,却好像宣告他从此要护着这个学校了一样。 

 

中二,但又莫名热血。 

 

远处落日从青山交叠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天边一行大雁飞过留下灰白的痕迹,校园广播里还在放着烂俗的情歌,他从傍晚有些暗沉的背景里走出去,鲜活的像一枝怒放的天堂鸟。 

 

从此整个学校的刺头全都拿出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架势,他倒也没辜负,成天和一群男孩子勾肩搭背在校园里呼啸来去,有架打的时候就打架,没架打的时候就打牌,最常做的还是翻墙通宵上网,真是将高中这三年过成了最不得了的嚣张恣意的模样。 

 

哦人家还是TM是年纪第一……前几天二诊的时候已经是全市第一了。 

 

始作俑者压根儿不会察觉到后桌在瞬间就已经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他只是挑眉笑开,数着自己面前赢回来的一堆棒棒糖,最后挑了一颗葡萄味儿的剥开塞嘴里。 

 

王晰的脸就在这时突然出现教室门口,“整栋楼就听见我们班最吵!” 

 

“晰哥今天怎么没回去啊?”一起打牌的蔡程昱瞪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单纯的不行。 

 

王晰看着自己亲自选出来的班长,真是想自戳双眼。 

 

当初怎么就被他这满心向祖国的外表给骗了觉得他肯定能协助自己管理好班级呢?? 

 

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转而看着黄子弘凡,“你怎么不上天花板上打牌去?” 

 

后者俯下身去抓了抓发痒的小腿,下巴就搁在膝盖上,头发乱的毛茸茸的,笑起来又贱又,“我倒是想去,您也没给我搭个梯子啊。” 

 

在班主任生气的边缘试探一波。 

 

“你们几个不午休给我滚到走廊上站着去!”王晰感觉自己每天都被气的掉发减寿,枸杞泡水也拯救不了。 

 

出去倒是出去了,只是哪儿能乖乖站着,黄子弘凡一只手撑着就坐到了阳台上,两条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今天晚上谁的晚自习啊?” 

 

“我想想……”蔡程昱眨巴眨巴眼睛,尾音拖的很长明显不记得。 

 

好在方书剑已经把话续上了,“生物,老徐的课。” 

 

“啧,”黄子弘凡的视线看着走廊最头上文科班的马尾清纯妹抱着一摞练习册路过他们,看的人家故意露出的一截白皙颈脖被发烫的耳根衬的越发细嫩,接着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网吧去不去?” 

 

“你不怕老徐查人啊?”梁朋杰瞪他一眼,到底还是有些怵这种死板的老教师。 

 

“切,他又不是第一次逮到小爷了。” 

 

“梁朋杰你个小怂逼到底去不去?” 

 

“小爷可还约了文科班的龚子棋跟张超。” 

 

这回蔡程昱抢着接了话,“去去去!” 

 

靠着墙安安静静的方书剑的弯起嘴角,“蔡程昱你这司马昭之心啊。” 

 

青春年少的时候总是这样,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晃,从英雄联盟新出的皮肤开始聊,最后瞎扯到穿过后街再左拐走到第二个路口的那家筒骨粉最好吃,中间竟然还能逻辑不断。 

 

“哎哎哎,晰哥又过来了!”蔡程昱看着王晰从走廊转角已经露出了半个头,胡乱在黄子弘凡大腿上拍了几巴掌,“你赶紧下来站着!” 

 

后者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慢吞吞的从窗台上滑下来,耷拉着眼皮将困意慢慢溢出,整个人像是一颗溶在了阳光里的葡萄味棒棒糖,侧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以后就在这边好好读,你是从市一中来的,成绩肯定不错,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比较……”王晰在侧着头和一个背了双肩包的少年说话,语气难得的温柔和缓。 

 

只是说到学生时刚好转过走廊的弯,猛然看到被他拎走廊罚站的几个人全都吊儿郎当的用一种极度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竟把自己原本想好的话说不出口。 

 

转了几个呼吸,勉强又含蓄的说,“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比较淳朴,相信你们会相处的还不错的。” 

 

“谢谢老师。”点点头,很乖,好像还有点木。 

 

嗓音是少年人的清冽,但是又带了些温柔,撇着腿靠墙站的黄子弘凡心中微动,顺着就偏头去看。 

 

校服翻折下来的领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扣子整齐的扣到了最上面的那颗,流畅的下颚线和微微翘起的眼角都让黄子弘凡觉得这个人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吸引到他的性感。 

 

黄子弘凡突然觉得手心有点痒,好像有一只蝴蝶穿越千山万水翩跹而来停驻。 

 

新同学被带着进了他们的隔壁班。 

 

“去瞅瞅?”梁朋杰眨巴眨巴自己想搞事的大眼睛。 

 

方书剑已经凑到了隔壁班的教室门口,回头淡淡的瞥他们一眼,少年又老成。 

 

黄子弘凡站在方书剑旁边,嘴角的笑容勾的有些轻佻,但他实实在在是很正经的在看教室里的少年。 

 

阳光穿过窗柩落在教室里少年的脸上,像一场游走的梦境,徘徊在阴与暗的边缘,交替着日月与蛊惑人心的力量。 

 

“新来的那个,”他一句话停在一半,脚尖不自觉的轻轻碾着地,舌尖抵着化了一半的棒棒糖推到口腔一侧,“吃糖吗?要酸奶味还是葡萄味?” 

 

 

 

 

002.九月的关键词 

 

[黄昏的角落,我们倾诉着疑惑 

阳光照进不愿醒的梦 

解开心防再绕过迷惘,故事总是匆忙] 

 

 

对黄子弘凡来说九月是什么? 

 

是讨厌的一层一层变凉的秋雨,是会过敏的花粉,是难看的校服,是家里没人的冷饭冷菜,是召唤师峡谷的溪流草木,是网吧五黑的泡面火腿肠,是打完架的一份筒骨粉。 

 

下课铃刚响,梁朋杰捞上书包就往外面冲——得先去网吧占个好座位,龚子棋神奇的带了一罐还冒着水珠的冰可乐,蔡程昱就差蹦他怀里了。 

 

方书剑落在后面一点,动作慢条斯理但是意外的速度挺快,他把作业一本一本装好,背上书包,踏出教室了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探回来半个头,“你咋啦?” 

 

“今天不想去了,”黄子弘凡把脸埋在臂弯里,“有点别的事。” 

 

“哦,看上隔壁班那个新来的了?”波澜不惊的猜中了某人刚刚萌芽的小心事。 

 

一本书朝着他的大头飞过来,方书剑两步跨出教室躲开。 

 

“方书剑你TM知道的太多了!你这样在小说里是活不到结尾的!” 

 

教室外面已经没了声音,只有楼下隐隐约约传上来去吃饭的学生打闹和玩笑的声音。 

 

黄子弘凡从抽屉里摸出他这周打牌攒下来的棒棒糖,用校服外套一兜拎着甩在肩上就朝教室外面走。 

 

隔壁班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书呆子”班,下课了仍旧安安静静在教室里刷题。 

 

他明知道这个,还是用了极度风骚的方式一脚把门给踹开,浅色的木门在暮色四合中猛的摇摆起来,拍打在墙上形成一串渐弱的嘭嘭声。 

 

“有病啊?下课了不去吃饭?”他抬了抬眼皮,内双从眼尾斜出一点平时少见的风情,睫毛长而细密,笔直地向下斜,五官已经有了渐显的轮廓,偏偏又尖锐锋利的让人害怕。 

 

教室里静了一秒,陆陆续续的有学生开始关上书从后门溜出去。 

 

黄子弘凡走过去的时候少年的同桌还好好的坐着,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代玮抬头推了推眼镜,笑容很和气,“怎么了?” 

 

“代老师,打个商量呗。” 

 

“条件呢?” 

 

“周末帮你把仝卓压去图书馆。” 

 

“那我先去吃饭了。”他礼貌的和新来的同桌打个招呼,然后就让出了自己的位子。 

 

“笑面虎。”黄子弘凡对着代玮的背影嘀咕了一声,大大剌剌的拉开椅子坐上去,把自己的棒棒糖全数摊开在少年面前,“真的请你吃糖。” 

 

少年抿嘴,从物理题里抬起头来,“不用了,我不吃糖。” 

 

“吃嘛吃嘛,”黄子弘凡又往他旁边靠了靠,“这个酸奶味的,我没吃过但蔡程昱和梁朋杰都说特别好吃,你试试?” 

 

“不用了,谢谢。”少年依旧是礼貌的拒绝。 

 

换了脸皮薄点的估计就要挂不住了,但是他黄子弘凡自打娘胎里这么多年就还没遇上过能让他不好意思的事。 

 

笑眯眯的把糖塞到少年眼前,花花绿绿的糖纸遮住了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少年有些生气,但抬眼就被一张故意卖乖的笑脸堵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扫了一眼那些糖果,“我要葡萄味的。” 

 

“啧,葡萄味的我吃完了啊。”黄子弘凡抓了下刘海。 

 

少年唇边的笑意牵起,又堪堪停在一半。 

 

“诶,要不你这样尝尝?” 

 

黄子弘凡突然凑上去,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呼吸的时候就带出了葡萄味甜蜜素的气息。 

 

有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忍不住惊呼出声,黄子弘凡眼镜都没眨一下,“闭上你的眼睛和嘴巴,如果你不想今晚上小爷我亲自送你回家。” 

 

“干、干嘛?”少年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抿嘴,挣开他的手往后退开距离。 

 

“没说你,”黄子弘凡歪头冲他笑,干净又单纯,“我叫黄子弘凡,交个朋友。” 

 

他站起来,把糖全部抖落在少年的桌上,抖了抖皱巴巴的校服又重新披到肩上。 

 

少年因为坐着而不得不抬头看他,“......” 

 

“干嘛?干嘛?我还能吃了你啊?”他呲牙。 

 

“高杨。” 

 

看着他妥协的模样,黄子弘凡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满足感,“高杨是吧,我记住了。” 

 

然后转身走出教室,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来到这个南方小镇的第一周过的很别扭,高杨努力去适应这里相较他从小的成长环境里陡然慢下来的生活节奏,早起端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三三两两或站或蹲的在青石板路的小巷子里小口的一边吹一边小口啜,上课铃声是很复古的叮铃铃,大课间的广播体操还是第七套,小卖部的电视里总是为老板娘循环播放各类家庭伦理剧,下午放学后的广播里没有做作的播音员在念稿,只有一首一首浅唱低吟的校园民谣,傍晚是在和风里摇摇晃晃的自行车,没人会去赶时间。 

 

他啃完了一个奶黄包,舔舔嘴角,刚好走在班级的最后,下楼去参加周一的升旗仪式。 

 

两个班挨在一起站着,他刚刚走到自己该站的位子,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好巧不巧被提到的那个人他还认识。 

 

“黄子弘凡转性啦?怎么突然答应去做国旗下的讲话?”蔡程昱扶着方书剑的肩膀踮起脚去看主席台上难得把校服穿的规规矩矩的黄子弘凡。 

 

“天机不可泄露。”方书剑把手指凑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只手举起泡好的菊花茶凑到嘴边吹了吹,盖住从蔡程昱身上渡过来的旺仔牛奶糖的香味。 

 

阳光破开一层层的云打下来,在操场圈出明暗的界限。 

 

鲜艳的旗帜飘在空中。 

 

事实证明全国遍地无论大小学校,所有的教导主任都会在这种时候拿着话筒头沫横飞手脚并用。 

 

黄子弘凡看着台下听的认真的高杨,翻了个白眼,泡泡糖被顶到上颚又被舌尖卷下来重新压在牙床上牵扯,“这稿子三年都没换过。” 

 

这副不耐的样子被混在人群里的几个人捕捉的一清二楚,向来不爱跟生人搭话的方书剑主动对高杨开了口。 

 

“诶,同学,听说你市一中来的?” 

 

“嗯。”高杨斜着很快的扫了他一眼。 

 

“你在你们原来学校做过国旗下讲话吗?”他又问。 

 

“做过。”高杨小声回答,完全是怕讲小话被抓包的好学生模样,说完还侧头对着他们几个皱了皱眉。 

 

方书剑又喝了一口枸杞泡水,“你看看台上那个人,应该认识吧?他霸占了年纪第一整整三年,但是学校就让他做过一次国旗下的讲话,因为他那次上去就讲了三个字。” 

 

“没话讲。” 

 

梁朋杰想起当时他们在台下都呆了,知道他拽,没想到这么拽,教导主任哆嗦了半天脸涨成猪肝色也没憋出一句话,最后还只能温柔的请他回到自己班上。 

 

毕竟出了名护短还惧内的阿云嘎校长就坐在台下——黄子弘凡是郑云龙表弟。 

 

至于阿云嘎和郑云龙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所以他也在一边搭腔,“牛逼还是我黄少牛逼。” 

 

看着别人理都不理的模样,蔡程昱把方书剑和梁朋杰按着头提溜回来,压低了声音问,“干嘛呢你们俩?” 

 

“帮黄子弘凡一把,”方书剑垂眸,指尖刮过杯身,“虽然这狗东西昨天坑我来着。” 

 

蔡程昱呆楞楞的,“他怎么坑你了?昨天他没和我们一起打游戏啊,龚子棋带你躺赢了好几把上了不少分嘞……” 

 

“没什么。”方书剑抿了抿嘴,朝文科班看了一眼。 

 

这边教导主任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走到旁边把话筒递给黄子弘凡,“这次可要好好说啊。” 

 

黄子弘凡的眼睛一直盯着操场地下站的笔直又认真的那个人,即使周围一片都是同样的校服,但是高杨就是能穿出一种很特别的禁欲的气质,总之动手指时指节曲起的弧度或咽口水时喉结轻微的上下滚动都很招他就是了。 

 

嘴上还应着话,“嗯嗯,这次肯定好好说。” 

 

于是他接过话筒,笑着站到离旗台最近的地方,柔软又细长的刘海有点被风吹乱了,他抬手随便顺了两下,然后举起话筒。 

 

眼神盯着那个站在最末尾的人,“从今天开始,高三三班新来的那个,我罩了。” 

 

所有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以为他还有下文。 

 

但是黄子弘凡只是并起两指从太阳穴飞向台下,笑的恣意又张扬,“完毕。” 

 

方书剑先喝一口茶,“一天不搞事他就难受。” 

 

梁朋杰吓得要掏手机给阿云嘎报信,被王晰的眼神直接砸清醒,默默放下手机。 

 

蔡程昱瞪大了眼睛,“卧槽!” 

 

主席台上黄子弘凡被教导主任吼的直接跳下来往自己班上跑,一边跑一边把外套拉链拉开,衣服就被风吹的向后鼓起来,像是翱翔的鸟儿。 

 

反而是高杨站在班级最后面,低着头,嘴唇抿的很紧,表情淡然甚至冷漠,仿佛那个间接引起轩然大波的主人公并不是他。 

 

对高杨来说九月是什么。 

 

九月是书本和试卷的油墨香,是栀子最浓郁的馥郁,是晨光熹微下青山多妩媚,是蓝白校服翻折过的衣领,是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是国旗下挑衅的告白。 

 

 

 

 

003.你作一条辅助线从A连到B

 

[还记得,那时候,懵懂的心会发烫 

无解的那道题叫做成长 

我们曾失望也曾选择将遗憾珍藏 

让人念念不忘] 

 

 

黄子弘凡好几周没跟他们一起去开黑了,理由只有一个。 

 

“老子要好好学习了,滚你妈的,别耽误我纠结上清华还是北大。”黄子弘凡叼着根棒棒糖,翻开桌洞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离翻出封面被奶茶浸过又晒干的皱巴巴的数学书,用力压了压封面。 

 

“我就耽误,你有本事咬我啊?!”蔡程昱一把抢过他的月考卷子,正反两面都瞅了两眼。 

 

“对不起,我不吃Shi。”黄子弘凡夺回自己的卷子,顺手拍了拍蔡程昱的脑袋,“等小爷跟他混熟了,带他一块儿跟你们开黑。” 

 

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门口,话音落在后面,像是夏天最后一丁点的尾巴,曳长了满地花香和糖果甜。 

 

隔壁班已经习惯了这个晚自习天天过来蹭课的人,代玮甚至晚自习都不回自己的坐位,大概是不想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受到什么污染吧。 

 

预备铃已经打过了,他两口把嘴里化了一半的糖咬碎,嘎嘣脆的声音听的高杨都牙疼。 

 

“少吃糖。”少年沉默着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说出口,顿了顿又补充,“对牙齿不好。” 

 

“嘿嘿,”黄子弘凡凑近,很近,葡萄味儿又一次席卷了高杨的感官,“干嘛?管我啊?你是我的谁啊你管我?” 

 

说话时眼睛笑的弯起来,像绕着小镇的那条小溪上青石板的桥。 

 

“没有。”高杨别扭的偏开身离他远了一点。 

 

“嗯,没有,”黄子弘凡故作正经的附和他,“要是你耳朵没有红的话我会相信的。” 

 

更红了,像是要滴血一样。 

 

年过五十肚围可观的数学老师走进教室,刻意的清了清嗓子,不用说也知道是在提醒谁。 

 

偏偏被提醒的那个人一点自觉都没有,只是摆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对着老师,就堵的老师说不出话。 

 

“你们班不开课了是吧?”数学老师把教案放到桌子上。 

 

“不是,我们苏老师没有您讲的好嘛,您就让我蹭一节课,我也多吸收吸收知识,万一明年高考就给咱学校争光了呢?您说是吧?”哄人惯是他的拿手好戏。 

 

黄子弘凡的长相好看,但不是龚子棋那种带着攻击性的帅气,也不是蔡程昱那种一团稚气的可爱,更不是方书剑那种标准东方帅哥,他蓬勃着少年气,眼睛一转就灵动的不行,可以卖乖讨好的时候,嘴角一弯,就跟一只松鼠一样。 

 

数学老师没再说什么,转而开始讲课,“大家把这次的月考卷子拿出来,我们重点评讲一下这里面函数类的题目,明明就不难的题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得分率那么低……” 

 

高杨掏出自己的满分卷子,跟着老师的思路走,右手拿着红笔圈圈画画认真的不得了。 

 

旁边那个口口声声来学习的人反而趴在桌上,两只手交叠垫着头,眼皮子眼看就要耷拉下来。高杨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用笔盖戳了戳他的小臂。 

 

打瞌睡的黄子弘凡“刷”睁开眼睛,笑意藏都藏不住,“你干嘛高杨?” 

 

没理他。 

 

黄子弘凡直接拍他的手,“你干嘛?干嘛戳我?” 

 

“唉……”他听到高杨的胸腔离发出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听课,要不然你最后一道题下次还要算错。” 

 

“可是他还没讲到最后一道题嘛。”黄子弘凡似乎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巴,“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来学习每天还要牺牲吃下午饭的时间去陪合唱团排练,蔡程昱本来唱歌就跑调就为了和龚子棋站一起非要去竞选领唱。” 

 

外号“金色男高音”的蔡程昱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方书剑隔着走廊把自己的菊花茶递过去,“喝点吗?” 

 

蔡程昱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不要,我想喝冰可乐。” 

 

高杨没再接话,黄子弘凡就那样歪头趴在桌上,看他狭长的眼尾,看他精致的下颚线,看他笔挺的衬衫领子,看着看着又困了。 

 

再就是被下课铃吵醒,眼睛还眯着就先伸了个懒腰,只感觉到自己的手闯到个什么很重的东西。 

 

一大推的书从他面前哗啦啦的掉下去。 

 

他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僵再原地,半天了也只敢眨眨眼睛。 

 

旁边的高杨抓了抓自己毛茸茸的头发。 

 

数学老师走出教室前朝他俩看了一眼,“你以为叫高杨拿书帮你挡了我就看不到你啊?” 

 

“不是……”黄子弘凡看着高杨有些哭笑不得,“我……你不用的啊!” 

 

高杨就用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看着他,什么都不说,看的黄子弘凡自己就没了脾气,“哎……你怎么这么乖啊?” 

 

前者吸了吸鼻子没理他,自顾自低着头在卷子上写字。 

 

“得,就当小爷受了你这个情,好歹没枉费小爷这么一个多月抛弃一起开黑的兄弟天天来陪你上晚自习,你也知道关心关心我了。”黄子弘凡认命的去把掉了一地的书捡起来。 

 

偶然被风翻开一本,扉页上用铅笔极轻的写了个名字,他一愣,又仔细的看了两眼。 

 

“哎,高杨,”他蹲在地上笑起来,把书举到高杨眼前,“你怎么在你自己书上写我的名字啊?” 

 

后者抬眼一扫,瞬间变的慌乱起来,一把抢过书,从抽屉里摸出橡皮三两下就把那个本不该出现的名字擦掉了。 

 

黄子弘凡抹掉笑的眼角溢出的泪花,站起来把书给他放回原位,一双手撑着桌子盯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腮帮子。 

 

“高杨你咋就这么纯情呢你?” 

 

纤细的手指,温热的指腹,捏着高杨软软的脸颊,亲昵的让人心里软成一颗融化后要滴下来的巧克力。 

 

他随手薅上自己的书和卷子要回自己班上,路过窗子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 

 

“怎么?舍不得我啊?其实你可以直说的!”他弯起眼睛笑意溶溶的看着站在窗子里面拉着他袖子的人。 

 

高杨撒开他的衣角,把自己的数学卷子递过去,“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你不是算错了你是方法错了,我用的是简便方法,要先作一条辅助线从A连到B,常规方法我用红笔订正在旁边了,你拿回去看看。” 

 

“好啊!”黄子弘凡毫不客气的接过来,“谢了啊!” 

 

说完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还有!”高杨手指扣着窗柩,顿了顿,“那些书不是挡老师的,是给你遮光的。” 

 

听到这句解释的黄子弘凡真情实感的快要落泪了,心想自己这么久的付出总算TM能看到点反馈了,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今晚就去KTV连飚19个Hihg High 升F庆祝一下,蔡程昱不服来战。 

 

 

 

 

004.满船清梦压星河 

 

[回望这漫长岁月的时光,太多话没有讲 

不曾忘,那时候,骄傲的脸闪着光 

理想曾是隔绝成年的墙 

我们试过用尽全力与这世界碰撞 

那是最初的模样] 

 

 

阿云嘎辗转从蔡程昱哪儿知道黄子弘凡最近反常的实情后,在某天早饭时嘲笑他,“你懂不懂欲擒故纵啊?你这样只管一味的贴上去他时不会珍惜的。” 

 

正好郑云龙踩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T恤的领口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挂着,他抬起一只手揉头发时另一边就掉了下去露出大半个圆润的肩头和暧昧的痕迹,甚至还有牙印。 

 

黄子弘凡被一口皮蛋瘦肉粥呛在喉咙里烫的说不出话,“你是说像你这样欲擒故纵吗?” 

 

“……” 

 

郑云龙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吃饭,然后滚去学校,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哦,大龙哥说的都对,大龙哥牛逼。” 

 

那天晚上黄子弘凡没去蹭课,高杨看着身边认真记笔记偶尔推一推眼镜却完全不关注他的代玮,心情没有来的很烦躁。 

 

他把书往前一推,整个人仰在椅子上,还是觉得不舒服,又动手松了两颗衬衫的扣子。 

 

代玮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老师已经讲到78页了。” 

 

高杨垂眼一看,自己的书摊开明晃晃的摆着,右下角的页数也明晃晃的写着69。 

 

连白炽灯都刺的眼镜疼。 

 

也不知道黄子弘凡是怎么在教室里睡的着的。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高杨抓起水杯就往外冲,代玮还是那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去热水房打水啊?” 

 

“嗯。”高杨随便应了一声。 

 

“去热水房可不路过黄子弘凡他们班嘞。” 

 

“我知道。”高杨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把这句话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提示。 

 

反正出了教室该去哪儿还是要去哪儿。 

 

蔡程昱和梁朋杰正在急吼吼的收拾书包,龚子棋和张超站在门口不停的看表。 

 

高杨敏锐的嗅出了气氛的不对劲,“黄子弘凡今天没来?” 

 

“来什么啊来,他在后街忙着……” 

 

蔡程昱的话说了一半被方书剑及时的拉住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高杨拿着个深蓝色印着星星的保温杯站在门口,也有些懊恼自己嘴快。 

 

倒是方书剑脑子转的快,“他正在后街的网吧忙着上分呢,这个赛季马上要完了你也知道。” 

 

“哪家网吧?开黑带我一个呗,我艾欧尼亚王者,应该不会害你们掉分?”高杨大拇指摸了摸杯身,眼神冷静的可怕。 

 

蔡程昱急的不行,梁朋杰也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是方书剑和他打起了太极,“下次吧,我们平时开黑有固定的队伍的,也不好临时把谁踢出去。” 

 

“哦,你们六个人的固定队伍?还是职业队的配置?带个替补?”高杨毫不留情的揭穿。 

 

他平时总是温温吞吞又冷冷清清的,很少和班上的同学有过深的接触来往,更别说只是同级不同班的,看起来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学霸,理所当然的方书剑也把他归类为好糊弄的哪一类,就像以前总是有以各种借口来给黄子弘凡或者蔡程昱递情书的女孩子——每次都是他把人忽悠走的。 

 

梁朋杰为什么没有? 

 

对不起,大概没有哪个读高中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愿意和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男生谈恋爱吧,万一被举报拐卖儿童怎么办? 

 

“所以他在后街到底干什么?”高杨露出平时收着的牙齿,眯起一双魅惑又精明的眼睛,像是随时准备给他的敌人致命一击。 

 

“好吧……”蔡程昱扁嘴,“他和别人约架。” 

 

高杨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狂,他听了蔡程昱的话几步跑回教室放下水杯,拉起书包随便从桌上捡了几本书塞进去就往外冲,骑着自行车穿梭小巷,初冬的风飒飒的吹着,割在脸上有些疼。 

 

他没想到原来温润如此的南方小镇也有这么尖硬的风。 

 

就好像他也没想到,看起来单薄伶仃的黄子弘凡会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子就约架单挑六个人。 

 

是后街一家小面馆,老板摆在店外的桌椅全部被砸的个七零八落,还砸烂了两盆蝴蝶兰,黄子弘凡正飞起一脚踹在一个黄毛的肚子上,背后挨了别人一闷棍,但他就像没感觉似的,一拳又照着黄毛的脸砸下去。 

 

蔡程昱他们几个到的还要更晚一些,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卧槽着书呆子怎么骑的这么快啊!” 

 

梁朋杰也累的扶着张超的肩大口喘气,“TM的还不带累的?!” 

 

已经挤进人群的高杨听到他们的声音,反手把自己的书包扔出去,“帮我拿一下。” 

 

人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膝盖被踢了一脚差点跪下去的黄子弘凡捞起来,左手格挡住挥来的拳头,右脚带了十足的力气踢过去,裤脚带起的风声仿佛一声闷雷炸响在黄子弘凡耳边。 

 

“卧槽!” 

 

“卧槽!” 

 

“这动作干净利落的怕是练家子……” 

 

蔡程昱和梁朋杰傻了一样看着高杨一只手将黄子弘凡紧紧的圈在自己怀里,然后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六个人。 

 

虽然他们之前和黄子弘凡打的时候也挂了不少彩,但是经常打架的都看的出来,他下手准且狠,并不是闹着玩的那种。 

 

“练家子……蔡程昱你最近又在偷偷看金庸的小说,”方书剑表情看起来不动声色,“不过应该是学过格斗之类的东西吧。” 

 

蔡程昱自以为很有气势的瞥了他一眼,“下次不会陪你出节目了,再唱意大利语试试?” 

 

龚子棋抬手揉了两把他的头发。 

 

“黄子弘凡,你来了这里两年多,就跟我们过不去了两年多是吧?”黄毛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 

 

“嘁,”黄子弘凡勾出一个轻蔑的笑,嘴里吐出一口血沫,“你也配小爷跟你过不去,人渣。” 

 

小混混纠结着自己的兄弟们很狼狈的跑了。 

 

高杨抬手摸了把自己刘海下的汗,又甩了甩空着的那只手腕。 

 

“还好?”他低声问黄子弘凡。 

 

“还成吧。”后者冲他笑了下,有些难看。 

 

只是高杨还来不及让他把这笑收起来,无辜受灾的小面馆老板娘端着一大盆洗碗水出来毫不讲理就从背后泼了黄子弘凡一身。 

 

中年女性惯有的嚼舌根的尖锐嗓音,“你自己数数你来的这两年打了多少次架?砸了我们后街多少家店的东西?你还真把自己当大英雄了?你跟那些小混混比起来不过就是多读了些书,有什么区别!他们欺负别人家的女儿本来没人知道,你倒好一下子把事情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还要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做人?” 

 

蔡程昱挤过人群朝他们跑来,龚子棋从后面伸手护着他,亦步亦趋。 

 

梁朋杰走到一半回头看着在原地用脚尖画圈的方书剑,“你不去啊?” 

 

“那这些东西被偷了怎么办?”方书剑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堆着的好几个书包。 

 

“哦哦那你守着吧。”梁朋杰毫不怀疑。 

 

真是全镇第二的傻白甜,张超无奈的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走吧。” 

 

第一当然是蔡程昱了,真是羡慕这种被别人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又能放肆大胆的喜欢别人的蔡程昱啊。 

 

黄子弘凡很冷静的抬手抹了把脸,先是仔细抬眼扫了一边高杨确定他没被殃及之后才转身看着老板娘。 

 

“请问小爷哪一次没赔我破坏了的东西?”他安安静静的站在不宽的街道中央,双手抱胸做出一副完全防备的姿态,影子被模模糊糊的路灯拉的很长,身后不远另一家买炸糖的铺子大油锅沸腾的声音做了他的背景音,总归是冷清到透出几分超脱尘世的绝傲。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却在她被小混混欺负的时候不救她,是不是还要在之后要求她不准说出去?说小爷跟混混唯一的差别就是读过书,那小爷也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跟人渣毫无区别。”他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却在该软和的地方满是柔情,“你问小爷那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办?她的以后小爷负责,小爷给她当哥哥,以后小爷给她找个最好的男人娶她,一辈子护着她,要是有任何人看不起她,小爷我还像今天这样挨个揍一遍,成吗?” 

 

高杨他背后一步远的距离,第一次在传言和那些伪装的乖巧之外打量他,正直又张狂,是每一个少年梦想着要活成的样子。 

 

但是好奇怪,他看着他在路灯下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的头顶,没有半点羡慕的心情。 

 

他只想抱抱他。 

 

于是高杨一言不发的绕过黄子弘凡去和他面对面,一言不发的脱掉他的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孤零零的短袖,风一吹就空荡荡的鼓起来,露着两截瘦削有力的手臂,青色脉络清晰的流淌在肌肤之下,是生命跳动的热度。 

 

短袖后背也被浸湿了一大片,洗碗水油腻腻的气味很难闻,高杨卷起衣服的下摆 ,开口的瞬间顿了顿,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哄他,“抬手。” 

 

黄子弘凡乖乖的把一双手举起来。 

 

最后一件短袖也被脱掉了,冷空气贴上来的瞬间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他的锁骨下有个很明显的疤,比虎口上的那个还明显,都是高一那次打架留下的。 

 

明显的感觉到高杨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伤疤上,黄子弘凡浑身绷紧了低下头去。 

 

高杨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他裹在里面,“抬手,穿袖子。” 

 

就像在哄小孩子穿衣服,黄子弘凡也乖乖的都照做。 

 

拉拉链被很快的合上,高杨帮他把衣领翻折下来,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勋章很漂亮。” 

 

黄子弘凡知道他在说锁骨下那道很深很丑的疤,当时缝了三十二针,拆线后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看,还把阿云嘎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我知道很好看。”他歪着头调皮的笑了笑。 

 

高杨也回他一个笑脸。 

 

他牵起黄子弘凡的手,穿过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围观人群,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跟方书剑打了个招呼,“我先把人带走了。” 

 

“不送回来也行。”标准的张超式幽默,缓和了不少高杨一直绷着的心情。 

 

他把人牵到自行车旁边,把刚刚自己跳下来时随便扔在地上的车扶起来。 

 

“抱着。”把书包递给黄子弘凡。 

 

自行车摇摇晃晃的从后街离开,没入远处流水声的黑暗里。 

 

他们选了一艘已经靠岸的乌篷船,掌船的老翁正要把船头的灯取下来,高杨两步跳上船,晃的老翁被吓了一跳。 

 

“干嘛啦少年郎?” 

 

“老翁,用一下你的船。”高杨好声好气的商量。 

 

老翁摆摆手,“今天打烊了。” 

 

“不用泊我们,停在这里就好。”高杨凑近了,压低声音,“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我带他出来散散心。” 

 

老翁看了一眼站在岸上垂着头仿佛很丧气的黄子弘凡,最后点了点头,“好吧,我等一会儿来收船。” 

 

“谢谢您!”高杨下意识的要鞠躬。 

 

吓的老翁赶紧拉住他,“少年郎言重了,言重言重。” 

 

高杨上岸去扯了扯黄子弘凡的衣袖,“诶,上船去。” 

 

黄子弘凡就乖乖的上船,半天了发现后面没有人跟上,才后知后觉的转头去看,“你怎么不上来。” 

 

“马上。”高杨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朝着某个有光源的地方跑过去。 

 

黄子弘凡看着他跑远的身影,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船尾,盯着水面波光粼粼,突然就怅然若失起来。 

 

高杨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很快就回来了,跳到船上的时候力气大了些,船猛烈的摇晃起来,甚至溅了些水花到黄子弘凡的裤脚上。 

 

“干嘛?作死么?” 

 

“你怎么这么凶呀?”高杨走过去和他挨着坐下,手心里一颗葡萄味儿的棒棒糖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 

 

“干嘛?”黄子弘凡拉着脸仿佛不会说其他的话。 

 

“请你吃糖啊。”高杨把糖塞到他的手里,“别看我了,看我也只有这一颗。” 

 

“哦。”黄子弘凡把糖纂在手心里,捏的紧紧的。 

 

还是很低落。 

 

高杨干脆拉着他往下倒,黄子弘凡毫无防备的惊呼出声,却倒在一条软乎乎的手臂上,明显是早有预谋。 

 

“高!杨!你!是!想!谋!我!吗?!” 

 

“嘘。”高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天空示意他看。 

 

深蓝色的天幕里洒满了闪烁的银色的星星,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进视线,是来自光年外的馈赠,震撼的让人说不出话。 

 

小船随着水流轻微的晃动,铺天盖地的困意一阵一阵的袭来,黄子弘凡疲倦的阖上眼,鼻翼轻轻扇动,侧脸温软无害。 

 

高杨用另一只手枕在自己脑后,想起学过的一首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睡醒就好了,你要在你的小小世界里继续做自己的盖世英雄啊。 

 

 

 

 

005.交换秘密的黄昏恋 

 

[陪我看大雨落下 

潮湿的心,滴滴答答 

又想起你啊] 

 

 

高三的体育课一个月一节,两个班并在一起上,蔡程昱看着刚刚跑完八百米累的脸红气喘的黄子弘凡去招呼了一声,原本在树下躲着荫凉看书的高杨就跟着他去了小卖部,也不得不啧啧称奇。 

 

“黄子弘凡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当然走远了的两个人是听不到他们的讨论的,黄子弘凡正在吐槽些什么。 

 

“我真的受不了,唉你知道么,张超居然跟梁朋杰好上了,一天天的腻的哟,我快要被恶心死了。”他满脸嫌弃拿了一瓶可乐。 

 

高杨挑了半天没拿定主意黄子弘凡塞了一瓶梨汁给他,“下次再请你喝茶颜悦色,今天先将就一下啦。” 

 

老板娘家的小电视放在很高的地方,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CCTV-1的新闻,正在通报陆军某将军因癌症晚期治疗无效在陆军第一医院逝世的消息,高杨抬头看了几秒,黄子弘凡走出去了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又折回来。 

 

“高杨你看啥呢?” 

 

“没什么,新闻。”高杨喝了一大口梨汁,甜腻腻的果味饮料似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黏在一起。 

 

当时黄子弘凡是真的没怀疑什么。 

 

下一周的升旗仪式,高杨做国旗下的讲话,提前在主席台上站着,国歌放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就蹲下身去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先是低低的抽噎,再是小声的啜泣,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差点背过气去。 

 

黄子弘凡突然想起小卖部电视里的那个新闻,一瞬间的福至心灵。 

 

他跑上主席台去,紧紧的搂着高杨,“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生离死别就是来的这么突然。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怎么就默契到这样夸张的地步,但是这不妨碍黄子弘凡放学后去蹭高杨的自行车。 

 

“上次你带我去坐船了嘛,这次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他坐在后座一只手搂着高杨的腰,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坐在窗台上也是这样又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腿。 

 

其实高杨看到了,还在楼下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一路上身后的人就絮絮叨叨的没停下来过。 

 

“放心吧,我虽然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是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不关心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嗯。”这回换高杨沉默寡言了。 

 

但是黄子弘凡毫不在意,“好吧,如果你不相信的我的,我就跟你也讲一个秘密吧。” 

 

他清了清嗓子,“我小学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孩子,喜欢到那时候就开始想结婚的事了,有一次看电视,看到连天的战火里男主角扑起来为女主角挡了一颗子弹,然后他挂了。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不怕死,然后在心里问自己愿不愿意为了女孩子挡子弹,我犹豫了,并且我为自己的犹豫感到耻辱,觉得自己不配喜欢她。后来我才明白,他当然怕死,但他也怕一生碌碌,也怕独活禺禺,还怕理想和爱情都坍塌,他怕的东西太多了,连死亡都要为此让步。” 

 

自行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黄子弘凡的手搂的反而更紧了。 

 

他说,“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成天追着你吧?” 

 

顿了顿,声音小了很多,“高杨,我追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跟你叫啥几岁住哪儿是什么星座没关系,跟你是男是女没关系,跟你会不会打篮球考不考第一名也没关系。十八岁前不早恋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很多人你好像只见过一面但那其实已经是最后一面了,如果现在我追不上你,分离就会追上我,而我不想这样。” 

 

自行车停了下来,很急的刹车,黄子弘凡的鼻子猝不及防撞了上去,撞的发酸几乎要落下泪去。 

 

“没路了。”高杨回头看着他。 

 

“这么快就没路了?明明我之前一个人来的时候要走很久的啊……”黄子弘凡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高杨反问。 

 

“没什么,既然没路了那我们就回去吧。”黄子弘凡揉了揉鼻子,冲他笑。 

 

自行车又叮铃铃的跑起来。 

 

二楼的芦荟经常被郑云龙一大片一大片的收割下来熬芦荟胶,但是很少见他用,黄子弘凡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家里谁最臭美——内蒙风沙大这几年可得好好保养。 

 

他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谢谢你啊,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的?” 

 

高杨坐在自行车上,一条腿架在地上,生生拔高了腿长,“你忘了上次你在船上睡着谁把你背回来的了?” 

 

“哦哦哦,没,没忘。”黄子弘凡讨好的笑了笑,朝他挥手,“今天已经很晚啦,高杨你也快点回去吧。” 

 

他转身喊亮了声控灯准备上楼,高杨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黄子弘凡。” 

 

“嗯?”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还有什么话没说。 

 

难道还要我像谈恋爱的小女生那样粘嗒嗒的来一句晚安吗? 

 

这不是你的人设啊高杨,一我不是小女生,二我们也没有谈恋爱! 

 

高杨低垂着眉眼,双手搭在自行车的龙头上,肩膀自然的耷拉下来,“接吻吗?” 

 

“什么?”黄子弘凡瞪大了眼睛。 

 

“接吻吗?”高杨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黄子弘凡一步一步的走回来站在他面前,“你说的接吻和我说的是同一个意思吗?” 

 

“不然呢?” 

 

高杨拉着他的衣领把人压向自己,仰头却很轻柔的只是贴住他的嘴唇。 

 

连毫无章法的啃吮都没有,让这个吻显得那样虔诚,像是在对待什么不可破坏的珍宝。 

 

“我来这里念书是临时决定的,我爷爷病重,很多人盯着他的话语权想要谋私利,我是他唯一的孙子,他不想让我过早的接触功利就挑了个很偏远的南方小镇送我来念书,但我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那种地步,我没想过他会撑不到我高考后正大光明的回到京城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紧紧的抱着黄子弘凡,眼泪又开始汹涌澎湃的涌出,“那天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其实对什么生死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家里好几天没来电话,本来每周日会准时寄到的爷爷的信也没到,那天放国歌的时候我想起高一被爷爷狠心丢到部队里去训练,第一次休假回家他看着我手上打枪磨出的茧子什么都没说,后来吃完饭一个人躲在壁炉边偷偷抹眼泪,我突然就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离开我了,不在了,没有了。” 

 

“没事的啊,没事的……”黄子弘凡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两个交换秘密的少年在冬夜里互相取暖,想象着一瞬间就是天荒地老,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能走到海枯石烂。 

 

 

 

 

006.我们终将各自幸福 

 

[忽然,一瞬间长大 

就像,被时间的手,擦模糊的画 

我们啊,各自要去哪 

问题好傻,谁又能,回答] 

 

 

网吧通宵开黑的队伍变成了七个人,高杨和黄子弘凡经常单独跑路开着摇摇晃晃的双排车畅游艾欧尼亚,剩下五个人里张超和梁朋杰上野联动美滋滋,蔡程昱和龚子棋下路恩爱双飞,而方书剑只能在中路独自美丽。 

 

打到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网吧里就很安静了,只剩下通宵的烟味儿没散尽。 

 

蔡程昱主动的说去给大家买早饭,龚子棋拿着他拉下的外套追了上去。 

 

方书剑说出去透透气端着他的保温杯就出去了,梁朋杰和张超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一起两个头靠头睡成了一团。 

 

黄子弘凡搓了搓高杨的手,“我也出去透口气。” 

 

“好。”后者困倦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不想再动了。 

 

他没想到出去的半路上遇见方书剑,这人拽着他就往回去。 

 

“哇方方你干嘛?还不能让我去透口气了?” 

 

黄子弘凡那时候迟钝的没察觉到方书剑眼里一波盖过一波好似要淹没这个微末的小镇的悲伤,因为他还在胡乱开着玩笑,“外面死了只猫你要去看吗?” 

 

少见的固执,黄子弘凡撇撇嘴只好跟着他回了网吧。 

 

其实转角过去的街上不过是蔡程昱和龚子棋在接吻罢了。 

 

高的低着头,矮的踮着脚,唇齿相依辗转,有柳絮飘飘忽忽落在蔡程昱的发间,一只橘猫脚步轻盈的走过屋顶上的瓦片,晨光微动。 

 

没有什么预兆却又好像水到渠成的,他们中第一个离开的是方书剑。 

 

某年某月的某个清晨,他没来上课,王晰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那个空的位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 

 

轻描淡写的解释两句,“咱们班的方书剑同学因为学籍是留在他的老家那边的,所以要回去参加高考,他已经转学回了学籍所在的高中。” 

 

别说告别,甚至没有提前跟他们说一声。 

 

黄子弘凡下意识的去看蔡程昱,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但是那震惊和梁朋杰的并没有任何区别。 

 

到底,方书剑还是单箭头了,没有任何办法。 

 

然后是张超和梁朋杰。 

 

他们俩的成绩参加高考基本没戏,家里头找了关系花了钱送进了市一中,准备直接补习一年,明年争取上个好的二本。 

 

梁朋杰向来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通知了玩的好的几个人去火车站送他,自己先红了眼睛。 

 

“以后没有小爷罩你了,要照顾好自己啊,我在大学等你。”黄子弘凡抱了抱他们俩。 

 

这些少时的好友终究还是要各自走上不同的路,走向各自不同的结局。 

 

那天回去的路上黄子弘凡牵着高杨的手,他们默契的把小镇上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还是来到阿云嘎家楼下。 

 

“这个地方真TM的小,我们才走一个多小时。”黄子弘凡笑。 

 

“就是,太小了。”高杨也笑。 

 

“所以啊,这里也留不住你的,是不是?”黄子弘凡的睫毛扇了两下,脸上的笑意就褪的干干净净了。 

 

高杨沉默了,半晌后他轻轻的问,“你呢?你想干什么?” 

 

小拇指勾着黄子弘凡的食指,轻轻的晃了晃,说不准是安抚更多还是撒娇更多。 

 

“我?”黄子弘凡先是意外的笑了下,然后很认真的看着他,“上次去市里参加比赛的时候,有一个叫马佳的老师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去学唱歌,我很想去试试,把喜欢的事做成职业到底能不能成功。” 

 

“如果不能呢?” 

 

“不能?”黄子弘凡弯起眼睛,“不能就靠你养我啊。” 

 

“好,我养你。” 

 

 

 

 

007.来不及的再见 

 

[那些大喊过的名字,没完成的约定 

全都藏在心底,开出寂寞的花 

你好吗,为什么长大就要走散啊] 

 

 

六月是按部就班的来的,没有连绵的阴雨,也没有暴晒的艳阳。 

 

在一阵高过一阵的蝉鸣中,他们考试,拍毕业照,聚餐,拿成绩,填志愿,等录取。 

 

黄子弘凡填了一个离小镇不远的南方城市的大学,很不错的重点,但他的成绩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他没问高杨填了哪里,高杨也没问他。 

 

他们照旧,一起吃饭一起把小镇一遍一遍的走完,白天骑着自行车出去吹风,骑到没路的地方就掉头,晚上躺在乌篷船里看星星,睡着了就背回家。 

 

他们在紫丁香的瀑布边接吻,在大雨滂沱的夜晚牵手奔跑,在树皮上刻对方的名字,在卖冰粉的小摊前赖着不走,舍不得吃的糖人被晒化糖渍滴落在两只交叠的手上。 

 

那天早上黄子弘凡照例被阿姨叫起来,吃过早饭后无所事事的在客厅里溜达。 

 

看电视的郑云龙被他吵的烦,“今天不出去见你的小男朋友了?” 

 

他愣了愣,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早上的无措感是打哪儿来的了,“不去了。” 

 

说完隔了好久又添了一句,“以后都不去了。” 

 

我们终于还是不告而别,没有阴阳两隔,却还是被汹涌的人潮带至青春的两端,天南地北,中间隔着无尽的高山与丘陵,再惋惜也是枉然。 

 

八月底的时候黄子弘凡陪蔡程昱去交还钥匙,他们在教室里坐到夕阳斜照,最后蔡程昱郑重的再一次以高三四班班长的身份锁上那扇门。 

 

他久久的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那把锁,肩膀轻微的耸动,眼泪就砸在了地上。 

 

不久之后这间教室还是会坐满了人,他们还是高三四班,但是其中再也没有一个是他们了。 

 

蔡程昱,其实是个很长情的人呐。 

 

“你和龚子棋在一个学校吗?” 

 

“在。” 

 

“噢,那真好。” 

 

黄子弘凡坐在列车上的时候,忍不住想高杨当初一个人怎样来到小镇,又怎样一个人离开,自己现在坐着的位子是不是就是当初他呆过的呢? 

 

我好想你,在起风的夜里,我好想你,在人群的缝隙。 

 

高杨,你能听的到吗? 

 

这一句喜欢你,追的上你背影吗? 

 

 

 

 

008.昨日的青空 

 

[你现在在哪里,隔我多远距离 

是否勇敢飞行,有没有人爱你‘ 

每当我想起你,世界突然安静 

你也一样吗 

青春有你出席,不是为了让你缺席 

好想沿着回忆,狂奔向你,昨日的青空 

随少年,挥手消失在人海之中] 

 

 

连续两天飞三个地方的行程让高杨非常疲惫,在机场一堆长枪短炮怼上来的时候他实在已经疲于应付。 

 

“没事吧?” 

 

女助理扶了他一把,高杨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没事。” 

 

来送机的粉丝也不少,他们挥舞着手上的应援物大声喊他的名字,有一个小姐姐奋力的挤过人群拉住了他的衣角。 

 

“这位小姐,请不要这样。”助理冷着脸去拽她的手。 

 

小姐姐突然就红了眼睛,“你还记得我吗?” 

 

“嗯?”高杨毫无映像。 

 

“高三那年在那个南方的小镇上,你和我哥一起为了我打过一场架,你还记得吗?” 

 

这几年被他刻意遗忘在角落的记忆纷至沓来,恣意的少年,锁骨下的伤疤,轻晃的乌篷船,葡萄味的棒棒糖,漫天的星星。 

 

“他还好吗?”高杨哽咽了半天,只能勉强问出这个问题。 

 

“还不错,今年大三了,正在准备考研,当年说好帮我找男朋友的话也做到了,只是一大家子回回吃饭都只有他是一个人,怪可怜的。” 

 

“嗯。”高杨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压住鼻音,“你帮我祝他幸福。” 

 

“好。”小姐姐弯起一双月牙眸子,泛着轻柔的泪光,好看极了。 

 

你在吗? 

 

要幸福啊。 

 

我想你啊。 

 
    

  

 

009.今晚月色真美 

 

[都是我还来不及学会勇敢 

恨这一生太短暂 

我愿意用所有去交换 

换为时还不晚 

换余生不孤单] 

   

 

 黄子弘凡上大学之后开始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长大”,单单是这两个字就孤独的连偏旁都没有。 

 

军训完的中秋小假他去同城的高中看望了梁朋杰和张超,翻墙进去的时候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人在墙底下笑的东倒西歪的。 

 

“闭嘴!”黄子弘凡恶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跳下去就把脚崴了。 

 

最后还是他掏钱请两人出来吃了一碗牛肉面,浓郁的汤底腾起一层水汽,黄子弘凡抬头看见梁朋杰一点一点的帮张超挑掉碗里的香菜,只能低头喝汤,把头低到碗里。 

 

国庆小长假坐上高铁去了上海,蔡程昱和龚子棋的大学在那里。三个人的海底捞最后被吃成了屠狗现场,黄子弘凡恨恨的又加了一份牛肉一份鳕鱼一份虾滑,反正龚棋有钱龚棋埋单。 

 

晚上去他们的宿舍留宿一晚,狗男男挤在一张床上,蔡程昱缩在龚子棋的怀里毛茸茸的头顶蹭着他的侧颈,声音迷迷糊糊的,“龚子棋你沐浴露真好闻。” 

 

“你的沐浴露是一样的啊。”龚子棋拍了拍他的背,“快睡吧。” 

 

黄子弘凡咬牙切齿的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真心疼你们俩的室友。” 

 

然后他无法抑制的想起了方书剑,那个总是最淡定最通透的少年,递情书的学姐学妹还有气急败坏的教导主任每次都能被他忽悠过去,不知道他现在还喝不喝菊花茶,不知道他现在还喜不喜欢蔡程昱。走的那么潇洒,连个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 

 

第二天三个人去看电影,当主题曲唱到“为什么长大我们就要各自走散啊”的时候,黄子弘凡混在放映厅一堆低低哽咽的小姐姐里红了眼睛。 

 

蔡程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你有收到过高杨的消息吗?” 

 

“……没有。” 

 

 

大三那年黄子弘凡在和阿云嘎郑云龙商量之后放弃了世界五百强的带薪实习机会,专心准备考研。 

 

偶尔还是会在黄昏雨后想起那个突然闯进小镇的少年,太阳底下明晃晃的笑着和自己接吻,但是却不再像刚刚分别的那两个月时常从有他的梦中惊醒尔后泪流满面。 

 

直到那天,那个曾经被他们保护过所以认他做了哥哥的女孩儿拿着一份奇奇怪怪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什么啊?”他朝袋子里面瞅了两眼。 

 

“你不是爱唱歌吗?这都不知道??”苏青拍了拍他的帽檐,将他半张脸都盖在阴影里,“我给别人写了半个月的稿子赚钱买的专辑。” 

 

“哦。离我生日还早你别无事献殷勤我怕。”黄子弘凡兴致缺缺的把袋子还给她,拿起草稿纸开始演算一道新的高数题。 

 

“你都不问问我是哪个歌手的吗?”苏青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盯着他。 

 

“你们女孩子嘛……估计是长得帅又年轻,人气最高的那个咯。”他不在意的应了两句,眼神没离开过自己的笔尖,“求导不对吗……” 

 

“他一出道就被人怀疑有后台,和自己的伯乐吃饭被人说是靠身体上位,演出的时候被底下人大喊下去,专辑根本卖不出去,”苏青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住,陡然温柔下来,“哥,他叫高杨。” 

 

笔尖顿在一个数学符号上,黄子弘凡皱着眉像是在思考,“再求一次导么……” 

 

“哥……”苏青还要说什么。 

 

黄子弘凡埋着头冲她摆摆手,“别闹!我马上就算出来了!” 

 

“你就一个人躲吧你!”苏青心里生成三分的恨铁不成钢,剩下七分无能为力纠结在一起最后只能愤愤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帽檐上,彻底将青年整张瘦削的脸都盖进去。 

 

“赶紧走赶紧走,我可不想一会儿你男朋友又打电话来问我你去哪儿了,话说你们两个一天天的都不嫌腻得慌的吗?”黄子弘凡张口准没什么好话。 

 

“那也比你孤家寡人好!”一句话脱口而出,惊觉失言又赶紧补救,“哥,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大龙哥说阿姨从中午就一直在准备要给你做水煮牛肉。” 

 

“今天回去不了啊,”黄子弘凡揉了揉眼睛,“晚上要去工作室帮老师面试新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你跟阿姨说一声帮我留一点我明天中午回去吃。” 

 

他在几个呼吸间平复好了心情,抬头对着女孩儿笑,还挥了挥手。 

 

“噢,那你一个人要记着吃完饭,晚上少吃点油腻的东西。” 

 

“知道啦——你能不能别和阿姨一样老把我当小孩儿啊?!” 

 

“你要是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还担心个什么?” 

 

“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是你哥啊!” 

 

苏青回头对他做了个怪可爱的鬼脸。 

 

黄子弘凡从洒满阳光的落地窗里看见她走出自习室,然后扑进那个等在外面的温柔男孩怀里,裙摆翩翩像一只蝴蝶那样好看。 

 

高杨你看,她现在过的多好,我当年承诺过的话都做到了。 

 

你呢? 

 

你说过的那些未来,白色的房子,阳光,落地窗,大狗,种满蓝色鸢尾的花园,能做蛋挞的烤箱,摆在一起的两只牙刷,你是不是都忘了?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起一只手捂住脸,眼泪争相汹涌的从指缝间流淌出来,顺着削尖的下巴一滴滴全数打在书桌上。 

 

我确确实实从未照顾好自己,我总是记不得加衣服,总是忙到忘了吃晚饭,不愿意锻炼身体,戒不掉泡面,感冒了不愿意吃药,学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高杨,我缺一个人来照顾我,你知不知道啊? 

 

或许他也会粗心大意的不记得加外套,忙起来就错过饭点,去医院吊水疼的眼里含着两包泪。 

 

但是他会带我去兜风,我们骑着自行车一遍又一遍的穿梭在青石板的小巷或开满野花的陌上,直到没路了才回去,我们在停泊的乌篷船里躺着看星星,把人马座当成北斗七星,假如我睡着了他会把我背回家。 

 

 

晚饭匆匆的在食堂吃了一份肥牛石锅拌饭,想起家里阿姨的手艺,止不住的叹气。 

 

室友坐在他对面吃的兴致勃勃,“干嘛?不好吃啊?还是你失恋了?” 

 

哪怕是坐着黄子弘凡也感到膝盖一痛,只胡乱把拌饭塞进嘴里,“你还说!本来今天可以回家吃水煮牛肉的,结果前两天答应了余笛老师去帮工作室今年招新面试,气到爆炸好吗?” 

 

“卧槽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可是我们计院工作室这几届来唯一呆满三年的好不好?要不是你要专心准备考研估计余笛老师还想留你做一年。”室友皱了皱鼻子,鄙视的看着他。 

 

“说的好像你们工作室没留你两年一样。”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端起免费的紫菜蛋花汤咕嘟咕嘟就咽了下去。 

 

“要不是因为大一的时候没面试上你们那边我大二才不会去另一个,你看看我现在的发际线!”室友撩起自己的刘海想起昨晚镜子里看到的新添的两颗痘痘又光速放下来,“不过要是不去的话,也不会……” 

 

“打住!”黄子弘凡端上自己吃过的碗,背上包,“说来说去又绕到你和你家那位身上来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对单身狗再友好一点了?!你仔细闻闻我身上的清香是不是越来越浓郁了?!” 

 

翻一个白眼,把用过的碗筷放到回收处去,室友还在问他晚上要不要宵夜走一波,外文学院有个学妹很想认识他,黄子弘凡头都没回挥挥手跑的飞快。 

 

跑到工作室的实验室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把手直喘。 

 

相熟的教授正在看收到的简历,见他来了神神秘秘的招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干嘛呀,”黄子弘凡累过了才笑眯眯的走进去,“笑得太猥琐了。” 

 

教授把单独提出来的一份简历递给他,“看看。” 

 

“大一的还是大二的?”他不疑有他,接过来仔细浏览,“平淡无奇啊,踩线上的我们学校,高中也没什么竞赛方面的成绩,干嘛还要专门给我看?” 

 

“你以为年年都能有天才少年横空出世啊?!”教授把手上的简历册子卷了卷敲砸他的帽檐上。 

 

“怎么一个两个都看不惯我的帽子啊,长的好看是它的错吗?”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自己把帽子扶正。 

 

“你就没注意到这个新生长的很好看吗?”教授对着他挤眉弄眼,“还是你的直系学妹,她跟你是同一个辅导员。” 

 

黄子弘凡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表达起来,两条浅淡的眉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纠缠在一起,“卧槽你个老不正经的!大一的你也下得去手!难道你还想我帮你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臭小子说什么呢!我肯定是给你相看的咯!” 

 

“我???”黄子弘凡先是错愕,然后哭笑不得起来。 

 

晚上坐在回家的地铁上,他拨通了蔡程昱的电话,对方在一个很嘈杂的环境里,大着声音喊了一句“等会儿”,他也不急,就举着电话听喧闹声一点一点远去。 

 

“蔡程昱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在哪儿野呢?”他问。 

 

“社团聚餐。”蔡程昱仿佛喝了酒,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飘。 

 

黄子弘凡有点担心他那蚊子酒量,“龚子棋也在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就没了,隔了好久才说,“他跟我吵架了,最近都不理我。” 

 

“嗤,”黄子弘凡笑了笑,没问他为什么,只安慰,“他舍不得真跟你闹的,你撒个娇他肯定就心软了。” 

 

他见过龚子棋不动声色却又宠着惯着蔡程昱的样子,也一直都相信他们能走到最后。 

 

蔡程昱像是还在气头上,压根儿就不愿意听他这些话,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半晌,黄子弘凡突然叹了口气,没头没尾的羡慕道,“他还能跟你吵吵架,真好呀。” 

 

隔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他自言自语般的又问,“怎么所有人都在催我赶紧脱单啊,蔡程昱,你说我是真的到了那个不能再一个人的年纪了吗?” 

 

“黄子弘凡,这些年你有想过他吗?” 

 

“谁?” 

 

“高杨。” 

 

 

 

黄子弘凡登陆了他那个很久很久没用过的QQ号。 

 

他是真的想过要去唱歌的,他渴望舞台喜欢唱歌,可是在郑云龙轻描淡写的说完自己当初出柜后是怎样被逼的走投无路跟着阿云嘎躲到小镇上,再问他,“公众人物,你想好了吗?” 

 

他摇头了。 

 

长大带走的除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还有曾经不害怕明天的勇气。 

 

上了大学他们三个带着苏青一起搬来了这边,他换了所有曾经高杨知道的联系方式,想要开启新的生活。 

 

今天破天荒的登了一次,好在密码没忘。 

 

好友列表已经沉寂了,以前的班群在毕业之后也没人说话了,只有一个头像还亮着,和他一模一样。 

 

在线。 

 

黄子弘凡点开对话框又叉掉,点开又叉掉,反复好几次。 

 

最后颤抖着手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在?” 

 

“在。” 

 

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睫毛湿润的刮过内眼睑。 

 

“你怎么还在用这个号?” 

 

“因为我在等你啊。” 

 

今天仍旧是最平凡的一天,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有人坠入爱河,有人含泪分别,樱花落下仍旧只需要五秒,奥特曼还在孜孜不倦打着小怪兽,蔡程昱嘴上和龚子棋赌气却还是在睡着后一翻身就蹭到他的怀里,张超借了一辆摩托车载着梁朋杰去海边看烟花,方书剑拒绝了学妹的告白一个人在宿舍喝菊花茶写作业。 

 

黄子弘凡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天幕挤满了厚重的云不见星月,但他仍旧想对高杨说出那句话,“今晚月色真美。” 

 

年少的他们被看不到的未来扯住了脚步,可是现在黄子弘凡想明白了,就算你不在我身边又怎样,爱情没有学过地理,它不知道何为距离,我们还有那么长的一生,可以好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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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跟高杨说的哪个暗恋小女孩的那段话,我杂糅了两个以前看过的散文,非原创 

 

*划线句非原创 

 

*方书剑说的那句“他昨天坑我来着”是说黄子弘凡叫了龚子棋一起打游戏,蔡程昱在方书剑递给他菊花茶的时候说想喝可乐,因为龚子棋才会给他带可乐(就是方方单箭头的意思dbq) 

 

*专门写了高杨的家世,一个是解释他突然来又突然走,还有一个就是隐形铺垫他后面去做了歌手(这原本是黄子的梦想)要克服很多家里的因素特别不容易 

 

*本来应该还有一个黄子在学校里演出高杨在下面看的情节的,我懒得写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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